番二：共同的秘密
弗利嘉非常喜欢洛基。
在家族因为索尔突然与同性结婚且对方并非出身名门而勃然大怒时，弗利嘉淡淡的压住了所有非议。当然是以说服奥丁的方式。
洛基性子不好，尽人皆知。
唯独对弗利嘉，少有几次见面都是非常谦恭礼貌。
简是索尔独女，全家族的掌上明珠，自幼被洛基养大，纵使有家族长老明面暗面的总想着趁着简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以此为由斥责洛基教养无妨，但一则简没有给过他们机会，二则他们也并不怀疑索尔会站出来说出“简是我的孩子，要说教养无方也是我的失责”这样的话来轻而易举的堵住他们的嘴。
家族每年八月份都会有巨大的盛会，无论身在何处的族人都会回来相见。
洛基从来没有跟索尔出席过。
简自小每年都要去，每年都要问一遍洛基，每一年都是一样的结果。
索尔更是从来不问，他自己都不太喜欢面对那么多长老聚在一起，遑论自来就是被他们看不顺眼的洛基。
所以这一天，也算是每一年洛基的休息日。
年复一年，他都是在那一天去简福斯特的墓地呆着，索尔挑选了非常安静又风景优美的地方，秋天到来的时候落叶肆无忌惮的飘落下来，即便是洛基在对着冰冷的墓碑自言自语，听起来也永远像有人在回应。
简的生日是在春夏，她十六岁生日时洛基做出了离开索尔的决定，但谢天谢地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一起。
在简过完十八岁生日的夏天，八月份来临之前，弗利嘉给洛基打了简短的电话“洛基，这次聚会一起来吧。”
握着电话怔忡一下的洛基给与了模棱两可的回答“谢谢邀请，如果那天有时间一定会过去。”
也是巧了，八月份是他马拉松一样年中会议的月份，说是会议更像他每年都会做的工作整理，十多年前他只是自己整理出来，慢慢的事务所都有了这个风气，劳菲于是索性用整个八月来进行工作汇报。每天一位到两位，时间也不久，但洛基作为前辈是必定要每一场都出席，然后做出必要的指导。他自己手头本身还有案子在，一边要整理出自己的汇报【百分之八十不能见人剩下百分之二十手段不那么磊落】还要每天下午出席会议，晚上工作到八点是常事，夏天天长，即便是位置偏北的阿斯加德，八月份也依旧是有盛夏的尾巴在。
奥丁家的聚会是要进行几天几夜的，但索尔和长老们只出席倒数第二天的活动，洛基即便是并未给弗利嘉任何回复，也还是下意识想着把那天空出来。
他没有告诉索尔自己会到，毕竟不到那一天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选择。
晚宴当天，开完会从事务所出来，洛基看了一眼表，已经要六点钟了，加上下班的交通高峰，真的要赶过去的话也是无论如何都要迟到了。
不去是常态。
去了却迟到是失礼。
坐在车里犹豫了一时的洛基发动了车子。
简坐在索尔身边，正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盘子里的菜，她不想吃正餐，只想着待会会有弗利嘉亲手给她做的蛋糕。
索尔一脸正色地回答着长老们一个个抛过来的问题，盘子里的东西一口没还没动，简撇撇嘴，想着洛基本来就不喜欢长老们，要是让他知道每年晚宴索尔都会因为这些无趣的问题而索性一口不吃回家，该是更讨厌他们了。
她看向弗利嘉，发出了求救的信号——快帮帮爸爸，还有我想吃蛋糕。
弗利嘉笑着看她，在奥丁耳边低语几句就起身带简去厨房给她取亲手做的甜点。
她刚踏进厨房，就有女佣匆忙过来“夫人，有位客人到了。”
客人？
弗利嘉和简疑惑的对视一眼。
这几天是奥丁家族的家宴，所以也是一贯的不接待外客的时候，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跑来做客。
弗利嘉微微笑起来，看起来是真的贵客来了。
洛基一脚踏进大厅就接收到了所有人凝聚过来的目光，更是没有错过有几位长老当时就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他微微颔首示意，分毫不差的优雅礼貌。
索尔看见他先是一愣，下意识就想起身过去，毕竟让他一个人站在门口承受并非都是出于善意的目光不在索尔可接受的范围内，却有一道人影比他更早的出现在洛基身边。
妈妈？
索尔微微有些疑惑地看着弗利嘉高兴的领着洛基过来，用她沉稳优雅的笑容跟所有人打了个照面让他们都轻咳着或者换个表情或者撇过眼去。
她让洛基坐在了简之前的位置上，索尔感受到身侧人熟悉的味道和温度，始终还是有些不能相信。
简抱着蛋糕出来看热闹，一眼看到洛基瞪大了眼睛，乖乖地坐到他身边去。
一时间沉默蔓延了整张桌子。
洛基微微低着头看简推过来一块甜品，并不自知的轻轻咬了一下下唇，落在一直注意他的索尔眼里简直心疼的要死。
洛基这人看起来沉稳，其实小动作小表情多的是，生气了会不可察觉的有水雾弥漫，高兴了会挑眉毛说话，牵着手的时候更喜欢十指交扣，略微局促的时候会咬下唇···
索尔可并没有想到这个动作会在自家以外的地方看到。
这该死的晚宴和该死的沉默让洛基有些不安尴尬了。
索尔轻轻拍拍他的腿。自觉自家爱人承受力不是这么低才对，洛基有的是办法扭转局面更有的是办法毫不在意，一场家宴而已，怎么都不应该让他这么局促。
索尔跟简对视一眼，示意她快点收尾他们要回家了。
而在这沉默中，突然响起了抛向洛基的对话。
“洛基啊，劳菲最近都还好吧？”
正准备打破沉默给洛基安排菜色的弗利嘉不可置信得看向问话的奥丁。
索尔更是立时三刻觉得额头青筋都要爆了。
洛基微微一凝神，礼貌的回应“劳菲先生一切都好。”
为防止丈夫再问出第二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问题，弗利嘉不动声色的撇他一眼，按刚才想的给洛基安排了菜色。
饭桌上慢慢恢复了活络，只是长老们没有再追着索尔问问题，非常默契的都去和奥丁闲聊。
静静等了一会确定自己不会被问到了以后索尔微微松口气，洛基的眼神正从他一口未动的盘子里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挑眉，怎么回事？
索尔还没来得及说谎，简的声音就从另一边传过来“洛基你都不知道，爸爸每年来吃饭都是一口不能动，长老们追着他问问题跟批判考核一样。”
她声音压得低，桌子又大，这话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想来别人也听不到，洛基盯着索尔看了一会“现在他们不问了，你还不吃？”
索尔微微摇头“待会回家再吃吧，没什么胃口了。”
他说没什么胃口了，而不是没什么胃口。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几乎可以想见索尔面对怎样的不通情理的刁难，洛基眼色浮现出了难得的柔软，但毕竟担当着这样的职责，被故意刁难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不是吗。
很快注意到对面一家三口除了简在认真的吃甜品外两个大人一口没有吃东西的弗利嘉招来侍女轻声嘱咐了几句。
晚宴也没多久就结束了，毕竟不是年轻人的场合，都是些位高权重的族人，没有通宵达旦的必要。
送走几位长老后索尔站在门口吹了会风等被弗利嘉叫住讲话的洛基出来，他犹不放心的看了她们两眼。
妈妈好像很喜欢洛基。
简从大厅穿过去要找奥丁说再见，中途被跟弗利嘉拦住，弗利嘉在示意简和洛基说什么的样子。
战胜不了好奇心的索尔走近，被简一把抓住“爸爸，奶奶想让我们今晚住下来。”
啊？下意识就看向洛基的索尔堪称“儿子养大了就是别人的了”的典范。
洛基为难的跟他对视。
索尔于是顺其自然的救场“妈妈，我们明天都要工作，等哪天闲下来过来住怎么样？”
“而且奶奶，”简也加入了“洛基他有些认床又有些洁癖，没有可以换的衣服他可是会疯的。”
洛基淡淡撇她一眼，这么矫情的理由就别说出来了。
“是吗？”弗利嘉有些吃惊地看向洛基，带着笑意说“我还想着简会被索尔带坏，幸亏有你。”
···不，妈妈【奶奶】，我们说这些不是要你得出这个结论的···
在弗利嘉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的洛基发现自己怎么都说不出那句“我想回家。”
于是干脆自暴自弃“好吧，我们今晚留宿吧。”
“太好了！”分别藉由语言和眼神表达出这个意思的简和索尔愉快的轻轻击掌，弗利嘉好笑地看向他们“这不是很想留下来的嘛。”
是啊，可是家庭地位决定了我们得跟随洛基的想法啊叹气。
裹着浴袍从浴室出来的洛基不可思议地看向床上自己尺码的睡衣，弗利嘉看来早就给他准备了留宿的东西。
他换下来的衣服被索尔交给佣人处理，明早会是干净的就是了。
虽说有睡衣很感动，但是···
逻辑看着略有些奇怪的墨绿和暗金的配色，又看向索尔那红和黑的配色，怎么都觉得有些维和。
并不只是配色。
而是这一切。
都很奇怪。
弗利嘉对自己一直很好，这一点洛基非常清楚并非常感激，但是邀请自己来参加奥丁不见得会应允的晚宴，又准备好了一切让自己留宿，实在是有些奇怪。
索尔也从浴室出来，看见睡衣额角一抽。
“怎么了？”注意到他表情的洛基问道。
“···真的···太奇怪了····”索尔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那个隐去的主语是弗利嘉逻辑非常确定这句话里本来是应该有个粗口的。
“我也觉得有些奇怪，”洛基拿着睡衣比划了一下“配色会不会太···”
“谁说配色了。”索尔打断他，一把把睡衣扯到一边“好了我们不要穿了，就这么睡好了。”
“啊？”洛基皱起眉“那样会更奇怪吧。”
“有什么奇怪的”索尔把他扯到怀里躺下，“反正你穿了也是被我脱下来，不如不穿。”
···
你多少要点脸，在心里默默骂出这句话的洛基沉默着推开索尔，拿起睡衣穿了起来。
“太奇怪了啊···”索尔盯着他的动作，一边不自觉地念叨着。
洛基回头看他“颜色是有些奇怪，不过也不至于就不穿吧。”
“都说了不是颜色。”索尔从他上衣的下摆伸手轻轻抚摸着洛基的脊柱。
并不讨厌这样的抚摸的洛基没有肢体上的拒绝，他坐在那里低头看着在想什么事情的索尔“所以到底是什么？”
索尔索性也坐了起来，“就··”他整理了一下语言“我十多岁的时候总在军队带着，”洛基点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
“妈妈于是突然要收养一个孩子。”
啊？
看到洛基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的索尔笑起来“很奇怪吧，突然就要收养一个孩子，”他慢慢回忆着“爸爸没有反对，她于是就真的有了觉得很喜欢的小孩。”
洛基在他手下慢慢紧绷起来。
“不过，后来听说那男孩怎么都不肯来就是了，”索尔察觉到了洛基的绷紧“怎么了？”
“不，没什么···”洛基摇摇头，被索尔抱着躺下来。
“听说那男孩也不是小孩子，十多岁的样子了，这么大的孩子，也不知道妈妈怎么想的。“
洛基枕着他的胸膛，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
”我还希望是个很小的妹妹呢“索尔笑起来”那孩子没有来也好，不然我们不晓得要打架成什么样子。“
洛基的手指在他光裸的胸膛上划着什么，闻言仰头看他”哦？不喜欢弟弟哦？“
”也不是不喜欢“
”如果是三四岁还好啊，十多岁的话怎么都不会成为一家人了吧“
索尔握住他的手”我那时候脾气那么差，都不敢想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洛基淡淡的损他”你不仅那时候脾气差。“
索尔笑起来，有所回忆的说”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难免骄纵啊。“
洛基没有回答他。
他们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在洛基听着索尔的心跳声慢慢要睡着的时候，索尔轻声说”妈妈很伤心，她哭了。“
嗯？
知道爱人并没有睡着的索尔轻吻洛基的额头”她说她特别想让那孩子成为我的家人，洛基，妈妈想给我一个弟弟来牵绊住我。“
他低叹一声”我也是让她忧心太久，总以为我会毫无牵挂的就去冒险做事。“
洛基伸手握住索尔轻轻抚摸他额前头发的手，”现在呢？“
”现在，还会毫无牵绊的去冒险吗？“
索尔略微收紧了手臂”怎么会，早就不会了。“
嗯。
洛基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无论如何，就算迟了几年，我们也还是一家人了啊。
十四岁最后一次拒绝收养，连对方的面都不肯见，院长先生反复劝说着自己那是能保证自己好好生活的家庭，但是依旧是拒绝了。
不能放着简一个人在孤儿院啊，自己，要照顾她啊。
因为这样的缘于拒绝了据说看见过自己在读书室读书的对方。
因为不曾谋面所以多年后见到索尔的目前也并没有意识到弗利嘉微微一愣之后的笑容里又怎样的意义。
到底还是一家了。
也一起过了十六年。
深爱着对方的所有，包容着对方的不堪。
给予对方连亲兄弟或许都不能匹敌的信任。
养育着共同深爱过的女人的孩子。
命运到底会奏响的音符，只不过晚了一个小结罢了。
次日他们出门上班，弗利嘉跟他们道别，索尔跟她拥抱后去开车，洛基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微微颔首致意，而是同样拥抱住了弗利嘉。
”谢谢，“他轻声说道”虽说迟到很失礼，但真的非常感谢。“
弗利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洛基笑起来”我很喜欢您选的睡衣。“
对面的女士也笑起来”我还给你准备了别的东西，下次再来好不好。“
洛基点点头，听见索尔开车过来的引擎声，”再见。“
再见。
迟到啊，总比不到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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